走在春天里

　　遠遠望去，河邊，風里輕揚的柳絲已染上淡淡新綠。晶瑩剔透的臘梅，經歷一冬的嚴寒考驗，清香如故。而此時，春梅開得正旺，紅梅、粉梅、綠梅、白梅，把早春認認真真妝扮了一翻。

　　春天真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。昨天還雨中夾著雪珠，叮叮咚咚閑敲窗欞，今天太陽一出來，冬天殘余的蕭瑟之氣就無影無蹤了。整一片梅林，恰似團團彩云。梅林中樂聲悠悠，一群戲友，在花下練唱，水袖翻飛，拿腔拿調，頗為自得。彎彎小徑上，一群老媽媽在練健身操，隨意地聊天，笑意掛在滿是皺紋的臉上。背相機的小姑娘，兀自對著梅花拍特寫。布谷聲聲，遙相呼應。藍天下，一行白鷺，順著水面，滑翔而過，羽翼翻飛，透出新春氣象。轉過一個彎，在東側的球場上，球賽正打得熱火朝天。另一邊沙灘上的孩子們，玩沙的，戲水的，追逐的，嬉鬧的，不亦樂乎。走在春天里，目之所及，春意漸濃，日子，也開啟歡快節奏。

　　不經意間一低頭，我驚喜地發現，經過雨水滋潤的土地上，枯草從中，嫩草已透出新綠。一株株新出的薺菜在這片新綠里，長成小小的風景。我欣喜地撥開雜草，將一棵薺菜連根拔起，帶起一丘松泥，也瞬間激活了我的童年記憶。

　　“詩家清景在新春，綠柳才黃半未勻。”那是詩人的風雅。而在我們的童年時代，挑野菜，是體驗早春新景的一大樂事。我們姐妹倆拎著爸爸編的小竹籃去屋邊地頭挑薺菜和馬蘭頭，如今幾十年過去，這個場景依然清晰如昨。

　　開春后，七石缸里的年糕吃完了，稻柴結的米囤里，糧食已快見底，苔心菜清湯粥成了我們一家老小的主食。不久，風和日暖，苔心菜像開懷的小姑娘，一下子樂開了花，不能吃了。幸而，幾場春雨下過，興發起來的榨菜地、桑樹地里，還有屋后竹園邊，薺菜和馬蘭頭也開始一簇簇伸展青綠。幼時的我們，在那個半饑半飽的艱苦歲月，小小年紀也已懂得珍惜，懂得向大自然尋生機。摘野菜的那份欣喜，寫在稚嫩的臉上，記在我們的心里，成為永久的記憶。那份美好，幾十年過去，仍然沒有褪色。

　　同在春天里，時光已然飛逝，年輪已轉六十多個圈，內心里的感覺，好似就在昨天。生活水平提高了，心態上已是天壤之別，如今見著清新的小小薺菜，忍不住要去摘一把，心里是歡喜的，當然，那份歡喜，也只是單純的懷舊而已。

　　年年有春天，春天來了又會走。但每當走進春天，這份對新春的歡喜和對未來的憧憬，從來不曾淡薄。簡單的喜悅，可以積累成厚重的幸福，不是嗎？

　　○徐美芬 桐鄉一中退休教師，浙江省詩詞與楹聯學會會員，桐鄉市女作家協會會員，鳳鳴女子詩社理事。著有詩集《閑來行吟》。